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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楼  发表于: 2022-03-11 01:21

雨落南洋[足本]-28

  (八十七)

接完李军的电话,我怔怔地站着,我首先想到的是我和王丽回到新加坡之后
住哪儿?而且我又该如何跟王丽解释?

‘谁的电话?’王丽问我。

‘哦,’我回过神来,把话筒放回在电话机上,说:“一个朋友。‘我看到
王丽疑惑地看着我。

‘小丽。来帮我端一下!’只见我妈从厨房里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着双手
一边说。

王丽听到我吗叫她,答道:“哎,来了!‘便迅速地跑了过去。

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我答应和王丽结婚之后,我妈就变得格外
的高兴,好像身体也越来越健康起来,脸上时常都挂着笑容,每天都要做几个我
喜欢的菜肴,似乎这才叫过日子。

‘妈,您歇会儿,我来吧。’王丽从厨房里往外端着一盘盘我妈炒好的菜,
嘴里还不断地说着,倒挺像一个体贴而懂事的媳妇儿。

‘好,我就歇会儿,子昊,你也去帮帮忙啊。’我妈坐在椅子上,看着王丽
那忙乎劲儿,心里乐滋滋的,说道。

‘我一人就行了,让他也休息会儿吧。’王丽看我一眼。

‘小丽呀,以后你们过日子,可不能惯他这毛病,家务事儿要一起做。’我
妈说道。

‘咳咳,男人嘛,干的是大事儿,家务事儿并不指望他,只要他不忘了家就
行。’王丽微笑着说。

‘子昊,瞧见没?现在去哪儿找这样的女孩子?’我妈会心地笑了。

王丽把菜都端了过来,整齐地摆放着,又给每人盛了饭。

‘妈,这是您的。’王丽把盛好的一碗双手恭敬地放在我妈的面前。

‘子昊,这个给你。’王丽也把一碗送到我的面前。然后又自己端着一碗坐
了下来。

‘来,吃吧。’我妈说着,把一块鱼肉夹到王丽的碗里。

‘谢谢您,妈,我自己来。’王丽欠了欠身子说道。

‘子昊,你也多吃点!’

‘哎。’我答应着,便大口吃了起来,从小吃我妈做的饭长大,如今吃起来
感觉特别的香。

‘妈,他呀,吃饭可挑剔了,在新加坡他说人家那HawkCentre
卖的饭还不如猪食。’王丽嘴里还嚼着饭边说。

‘什么Center?’我妈问。

‘就是熟食中心,大排挡。’王丽解释说。

‘本来嘛。’我从盘子里夹起一大筷子的菜放在碗里,说道。

‘那也不能那么说呀,你们在外面千万要注意,不要随便议论,不该说的话
千万别说,那毕竟是人家的地方,祸从口出,要老老实实的做人,记住了吗?’
我妈又教育起我来。

‘妈,您都说的那儿是那儿啊,新加坡是民主国家,不至于!’我说。

‘那也得说话注意点,

‘哦,对了!’王丽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说着跑进了厨房。

我和我妈都停止了吃饭,望着王丽那惊奇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天我买了小二,给忘了,来吧,子昊,喝两盅!’王丽从厨房里出来,
手里拿着一瓶小二锅头和两个洗好的酒盅,说道。

我妈‘咯咯’地笑了,说:“我以为有什么事儿呢?原来是你们要喝酒啊,
行啊,要过年了,喝点酒也好,不过,小丽,以后可不能惯他这毛病。‘

‘妈,您不知道,新加坡的酒太贵了,你看,就这一小瓶在北京也就两块钱
吧,您猜在新加坡卖多少钱?’王丽闪烁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望着我妈。

‘多少钱?二十块?’我妈脸上带着微笑,显然是以为已经猜得很夸张了。

‘二十?还要加倍呢!’王丽说。

‘四十?’我妈瞪大了眼睛。

‘恐怕四十还不只喔,要四十多呢!’王丽说着打开了酒瓶,拿起了酒盅斟
满,递给我。

‘啊?那么贵呀,那你们在北京就多喝点,回新加坡就别喝了。’我妈神情
愕然。

‘妈,不能那么说,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消费水平,新加坡是个高消费的
国家,那里的收入也高啊。’我解释说。

‘收入再高,也不能喝这么一小瓶酒,就花四,五十呀?那可是你妈我好几
天的生活费。’我妈认真起来。

‘就是啊,妈说的对,以后到新加坡少喝酒。’王丽显得神气起来。

‘子昊,以后你要多听点小丽的,她比你会过日子。’我妈对我说。

‘好,妈。’我顺从着我妈。

‘来,子昊,干。’王丽欣喜地举起酒盅向我伸过来。

我端起酒盅跟王丽的酒盅一碰,然后一口喝了下去。

我妈看着我们俩喝酒的样子,乐呵呵的,脸上的笑容就像绽放的花朵。

晚饭之后,我们陪我妈看了会儿电视,就回屋睡觉了。

窗外好像刮起了风,树枝发出摇曳的呼呼声。偶尔会听到远处有放鞭炮的声
音,给人一种就要过年的感觉。

我看了一眼王丽,她的脸儿离我很近、很清晰。柔和的灯光中乌黑而有光泽
的长发,泛着淡淡红晕的白净圆润的脸庞,带着神秘和一丝丝俏皮的大眼睛,平
静、内敛而灿烂的微笑……

一种奇妙的感受袭击了我,整个世界立即温柔起来,静而亮,软又暖。

王丽把她的小手放进了我那宽大而温热的掌心里。我忽然感觉到她的手很冰
凉,我用了一点力气攥着,想暖热她那柔软的小手。

王丽温柔的亲吻我,我的身体开始和心灵一起颤抖,我开始小心的抚摸她。

这时,她温顺地蜷在我的怀里,一语不发,一动不动。我抱着她,看着天花
板上的吊灯。

王丽的肌肤像绸缎一般柔滑而且洁白细腻,我抱住她,感受那来之灵魂深处
的温柔和馨香,丝丝缭绕,缕缕诱人。

男人在得到女人之前,对女人是一种向往,一种欲望。而女人呢?是一种情
感,是一种爱情。女人得到男人之后会更想念,更珍惜。因为,对于女人而言,
那是爱的升华,情的沸腾。

在这个大千世界里,生活着很多的男人女人。但是,每个人最终拥有的只是
一个。拥有不过是相互的属于。属于之后,将是男人的厌烦?女人的依恋?有人
说,男人寻觅的是合适的情人,但女人寻找的是一生的爱人。

‘小丽,你知道是谁在晚饭前来的电话吗?’我问。

‘你不是说是你的朋友吗?’王丽抬起头看着我。

‘是李军。’我说。

‘什么?’王丽惊讶的从我的怀里移开,翻身趴在我的胸脯上,带着一种疑
惑的目光,说:“他找你干什么?‘

我没有马上回答,我双手环绕把王丽拥在胸前。沉默片刻之后,我说:“小
丽,你嫁给我后悔吗?‘

‘你什么意思?’王丽‘唰’地从我的胳膊里挣脱开来,大大的眼睛一下子
就湿润了。她怔怔地看着我,彷彿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我不敢看她的脸,但
我能感觉扑面而来的震惊、不解和愤怒。

‘我想告诉你,我在新加坡的房子没了。’我说。我声音低沉,而且沙哑。

嗓子有些干涩,似乎还有些撕裂的疼痛。

‘是怎么会事儿?’王丽神色诧异。

‘其实那房子本来就不是我的,你还记得我过去曾给你提过我以前的女朋友
吗?’

王丽点了点头。

‘那房子是她爸买的,我住那儿只是为了给他们看房子。’

‘那跟李军有什么关系?’

‘我以前的女朋友嫁给了李军。’

‘啊?’王丽惊叫了一声,然后又轻轻地说道:“她也够可怜的。‘

‘你怎么这么说?’

‘因为,因为李军那人,那是个下作的小人。’王丽显得恶狠狠的。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是谁介绍我跟陈静住你那儿的?’

‘李军啊。’

‘我一般不爱说别人的坏话,但李军这人太坏了,在新加坡的时候,他曾经
好几次对我动手动脚,都被我严厉地给训斥走了,这次在北京又遇到过他一次,
结果非要带我去酒店开房,最后被我痛骂了他一顿才罢休。’

‘原来是这样,’我自语,然后又问:“那你怎么还要与他来往呢?‘

‘其实我早恨透他了,但陈静似乎并不讨厌他,我跟陈静不是好朋友嘛。’

‘陈静不讨厌他?’我的心陡然一紧,追问:“陈静跟他有那个?‘

‘我哪知道?’王丽回答的很干脆。

一提到陈静,我的脑海中就立刻浮现出她的影子,在我心目中,陈静永远是
我刻骨铭心的女人。我沉默了,我知道我时常会回忆起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我越是努力让自己忘掉,而她在我心中的模样就越清晰!毕竟那是一段美好又令
人心醉的往事。幸好她是理性的,从未对我有过任何麻烦,我知道她心里的痛苦
和不舍,分开了,但我们的心却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这辈子永远也不会真正属于我!可我做不到把她从我的记忆中抹去,想起
她时我会感到心中的那种隐隐的痛楚,我承认直到现在我依然喜欢她,连我自己
都解释不了的喜欢。

也许王丽还以为我在为房子的事儿发愁,沉默一会儿之后,她似乎显得很看
得开的样子,安慰我说:“怎么?你以为你没房子了我就会后悔呀。其实我这个
人最不在乎的就是什么房子啊,汽车呀,我在乎的是人,是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也不好啊。’我说。

‘就算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嫁狗随狗,嫁鸡随鸡,我这一辈子就跟定你
了。’王丽说完把头紧紧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是啊,男人需要女人的温暖,女人需要男人的臂膀。我一把把王丽抱起来。

痛心的亲吻她。我看着我的新娘,我的小丽,她的脸上有一抹娇羞与甜蜜。

也许女人在得到男人之后,会更钟情,因为这时候,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属
于了她,虽说占有欲人人都有,但是女人欲望的背后是守侯,是奉献,是那种呼
在耳边的气息,遗留在唇角的味道,出现在眼中的影像,和膨然跳动在心中的那
种感觉!女人在乎的就是这些,她们不想失去这些,因为那是她的男人,一个有
血有肉给她伤痛和快乐的人!

‘我们可以租房啊,刚到新加坡那会儿,我和陈静不是一直在租房住吗?’
王丽从我的臂膀上移开,一本正经的对我说。

‘是啊,但我是担心你,我是怕你受委屈。’我说。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委屈几年,攒点钱,以后也买一套房子。’

我没有说话,沉默许久。我将她揽过来,拥在怀里,紧紧的。

‘子昊,既然我嫁给你做你的妻子,我就不会后悔,我要与你终生相守。你
知道吗?遇见你是我的幸运或是不幸,我都无怨无悔。因为你已带走了我的心,
更牵走了我的魂。在人生路上,有你与我相伴一程,我已经满足了。’王丽温情
地偎依在我怀里,喃喃自语。我默默地把她拥得更紧。

‘好,我们在新加坡也买一套房子。’我拥着王丽睡去。

在这个凄冷的冬夜,我彷彿走过了世界上最漫长的一段路。梦里,在凛冽的
寒风中,她始终挽着我的手臂,慢慢地走,静静的不说一句话,结尾,是一片沉
寂,只有风在冷冷地吹,我的心头在落雪。

‘谢谢你给我的爱,我会珍惜你给我的一切。你是我值得一生守候的爱人。

‘这句话也许永远也不会说,但它一直都写在我心灵的深处……

阳光透过乳白色的窗纱,映照着小屋那淡粉色的墙壁,有一种暖融融、懒洋
洋的梦幻感觉。在这北京冬日的风雪裙裾之下,是王丽的亲吻弄醒了我。她那温
柔的亲吻让我更清晰的看到了她,那竟然是一张像花一样漂亮的脸庞。

她撩起眼睑,那副眸子像山谷中的溪水一般清澈。我四肢摊开,紧紧贴敷着
宽大舒适的席梦思床,梦里的阴影完全散去,感到通体酥软。

就要过年了。记得小时候,最盼望的节日就是过年了。在春夏秋冬四季轮回
中,日子似乎过得特别慢,一本日历常常被我翻了又翻,扳着指头算离过年还差
多远,心里头总是有点迫不及待地盼着过年。那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发出那特有
的年节气氛,就在那一片忙碌之中开始弥漫在整个城市,令人沉醉。

我相信,全世界只要有华人的地方,就会吃饺子,放鞭炮,就会有热闹的新
年。过年,是普天下华人的一种情结。

大年三十,北京热闹极了,年货市场一年比一年丰富多彩。尽管北京不允许
在城里燃放鞭炮,但偶尔还是会有辟哩叭啦的鞭炮声在胡同里、在小区里响起,
那浓浓的硫磺味儿平添了不少过年的气息。

年,是阖家团聚的欢乐。按照我妈的意见,今天请王丽的父母来我家一起吃
过年团圆饭。吃过早饭,王丽就回她父母家了,一是她已经几天没有见她的父母
了,二是带她的父母过来一起过年。我没去,因为我要帮我妈准备今晚的年饭。

上午我和我妈就开始买新鲜肉剁碎做成肉丸,再用油炸成金黄色,等待做团
圆大杂烩用。然后就开始动手洗菜、切菜、刮鱼,红烧肉、炖鸡也很早就放在了
炉子上。年意从厨房的锅中随着肉香袅袅升腾越来越浓郁。

中午,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就等下午上锅烹炒了。于是我妈回屋稍作休息,
而我趁这个空余时间上网查看邮件,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动电脑了。

当一大堆邮件出现在邮箱里的时候,《南洋风》显得格外的耀眼。

子昊,你好吗?

你离开新加坡都快一个月了,从来没有感到过日子过得这么缓慢。我有时在
想,虽然我们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牵扯,我也是于人为妻的人了,但在我的心中却
一如以前,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走多远?

我知道自己应该忘记过去。但一听到与你相关的消息,或是路过原来我们一
起去过的地方,穿着我们一起买的衣服……太多太多的记忆让我无法不想起你,
一想起就会心如刀割。我们有太多的过去,有太多的回忆,守着你的回忆竟是如
此的心碎!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不知为什么,我现在特别害怕过节。也许是因为你我
遭遇了这样一段劫难之后,如今一切都变得黯淡,去年今天我还在你怀里撒娇,
还可以牵着你的手为所欲为。但如今,物事人非,惟有把自己的心埋葬,惟有让
自己不再有思想,不定哪一天就是我的命脉停止跳动的那天!

上苍真的是很能捉弄人,不爱的人还可以捆在一起,而相爱的人却要天各一
方。从此各自精彩,各自曲折!苍天若能知人意,爱为黄金苦做舟!我多想回到
过去的时光,能够在黑夜里看着你熟睡的脸庞,能够窝在你的怀里。我知道这完
全是不可能了,但是,在新加坡这个地方,毕竟有我们太多的爱的见证!

我现在在给你写信,我的眼中充满了酸涩的泪水,是心痛还是后悔我自己也
不得知道。我发觉离开了你是对自己的折磨,我这样犯贱的想念你的好,你的笑
容,你的气味,甚至是你的体温,我不可原谅的珍惜我们共同的任何东西,甚至
不自觉的出现在你经常出现的地方,希望能够巧遇你,可都没有任何帮助。

内心的自责以及对你的想念,把我的思绪都深深的淹没了,我真的不明白为
什么想见你的愿望是那么的强烈,我想到了放纵自己,想到用酒精麻醉了我的身
体,有时我会情不自禁的忍着泪水跑向海边,伸开了双臂,我跑向了你那安全的
港湾,渴望你那久违的怀抱。

然而好像夕阳一样的爱情注定只有陷落,理解了,包容了也深深的眷念着,
现在想起我们手拉手看夕阳的情景,发觉它还是那样的凄迷美丽。

我们不会在一起了,只有看着彼此慢慢老去。誓言,承诺,约定。它们比烟
花寂寞,比云雾飘渺,比风离散。可我还是伸出手。一次又一次。即使什么都没
有握住。

新加坡又下雨了!雨落下,打湿了城市里每一盏街灯。整座城市陷入一种光
与影交错的凄凉……

雨停了,城市彷彿繁嚣落尽,而我心何处是归?

想你的静于新加坡

看了陈静的信,我心情沉重。我扪心自问:“静,你究竟是上帝派来惩罚我
的魔鬼,还是来拯救我的天使?‘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声,接着是王丽那清脆的笑声和噪杂的脚步声。我知道那
是王丽带着她的父母来了。我急忙关上电脑,走出去迎接。

今天王少华穿戴得特别整齐,深蓝色的西服,雪白的衬衫,配着紫红色的领
带,显得俊秀挺拔,温文尔雅;王丽的妈看来也是修饰了一番,紫色的旗袍,上
面还点缀着细花,头发也挽了起来在后面梳成了发髻,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哎哟,真是过年了,看你们打扮得多漂亮!’我妈迎过来不住的夸奖。

‘都是小丽这孩子,非给我整成这样。’王丽的妈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多好啊,我儿子就没有这种孝心。’我妈抱怨道。

‘妈,这是您的。’王丽把一件衣服递给我妈。

‘什么呀?’我妈疑惑地问道。

‘您过年的新衣,也是件旗袍,您试试吧。’王丽说着走过去帮我妈把旗袍
从包装盒里拿了出来。

‘不不不,我哪能穿这个呀?’我妈极力推辞。

‘大姐,您就试试吧,我看您的身材一定合适,再说,这也是孩子们的心意
啊。’王少华在一旁鼓励说。

‘妈,您为什么就不能穿,我看您穿起来比年轻人还好看。’我说。

‘就是啊!’王丽说着便扶着我妈向她的房间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我妈穿着旗袍出来了。头发也挽成了发髻。我第一次看到我
妈竟是这么的美,也许是从小看惯了我妈那一身宽大的军服,从来没有注意到她
还有这么标致的身段。只见她眼睛里笑意盎然,睫毛湿漉漉的,嘴角噙着一丝深
杳的微笑,这表情让我明白她多年的孤独和幽怨今天终于舒展了。

我彷彿突然觉得我妈是一个冷香端凝,丰腴盈润的女人,我在想我妈年轻的
时候一定也是个光鲜亮眼,妩媚动人的女子。旗袍果真是适合东方女子的体态,
它可以使你穿出纤细动人的韵致,即使是年纪略大,略显发胖的女性穿着,也仍
然一派优雅福泰。

在形式上,旗袍虽然拘谨而保守,却正因为它的秘实,才使得内在暗蕴的性
感,随着腰肢款摆,步履轻移,一点一点地撩拨着人心。

难怪外国人被旗袍的美艳迷得如痴如醉,因为旗袍已经成为最能体现中国女
性美的服装,那种东方的美、东方的神韵,已令人叹为观止。

旗袍在这里,已超脱了一般意义上的服装而成为一种象征,成为一种经典,
答案也正在这里。

旗袍的美是一种典雅而高贵的美,这种由旗袍内涵决定了穿着者的文化和品
位,这不仅仅表现在对身体的要求上,同时也表现在对穿着者内涵及气质的表现
上。

正因为我妈的素质才使她穿出了旗袍的风范。旗袍的美是一种距离的美,一
种静止的典雅美。

‘太棒了!’王少华说着带头鼓起掌来。

于是我们都为我妈喝采起来!

‘行了,行了,你们甭拿我开心了,我得去脱了该开始做年饭了。’我妈边
说边扭身就要往屋里走去。

这时,王丽走上来拦住了我妈,说道:“妈,您就穿着吧,不用脱了,今天
的年饭由我来做,子昊担任助手,您放心,保证按质按量,八菜一汤,照您的计
划。‘王丽显得胸有成竹,似乎早有准备。

‘那哪儿行啊?不行,不行!’我妈拒绝。

‘妈,怎么不行,您不知道,小丽可会做菜了,您就放心吧!’我说。

‘是啊,大姐,就叫孩子们尽尽孝心,来,坐这儿,咱们聊聊天,也吃一次
现成饭。’王少华站起来把我妈拉到沙发上。

‘是啊,过年了,咱们也享受享受。’王丽的妈也劝我妈。

‘那倒也是,但在我的眼里,他们再大,也总觉得他们还是个孩子。’我妈
说。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对他们总是有操不完的心’王少华说。

我给他们打开了电视,王丽端上了沏好的茶水,又摆上了过年的零食,于是
我和王丽就到厨房开始忙活了。

据说在吃年饭之前,要放一串鞭炮,我们两家都是规矩人,不想违背禁令,
但远处已经鞭炮声此起彼伏,年意在‘劈劈、叭叭’中奏响。

王丽果然身手不凡,荤菜素菜样样行,最后一道菜是清蒸鲑鱼,象征‘年年
有余’。火候,时间,碱淡,色泽她都掌握得恰到好处。

八菜一汤做好了,满满的摆了一桌。我妈直夸王丽聪明能干,看得出王丽内
心也沾沾自喜。八菜一汤做好了,满满的摆了一桌。我妈直夸奖王丽聪明能干,
看得出王丽内心也沾沾自喜。

除夕团圆饭开始了。自然是先喝酒了,今天王丽格外主动,俨然是这个家的
女主人,倒酒,夹菜,说笑话,她把气氛搞得很活跃。我妈被她哄得嘴都合不拢
了。这天可说是她一年中最快乐的一天,也许这就是天伦之乐。

相比之下,我倒显得有些沉闷,我总是时不时的想起陈静,过年了,她在新
加坡过得好吗?

‘子昊,你的故事多,你也给大家说一个笑话吧。’王丽白皙的脸上泛着红
晕,兴高采烈地对我说。

‘我那些笑话只能咱俩说,那能说给长辈啊。’我故弄玄虚。

‘这小俩口还有秘密呀!’我妈也开了句玩笑,之后大家一通欢笑。

‘那你就说一个老少咸宜的吧!’王丽又催我。

‘那就说个谜语?’我问王丽。

‘得了,你可别再说那种我妈戴眼镜的谜语了。’王丽急忙接着说道。

‘什么?你们把我也扯上了?’王丽的妈一脸的诧异。

这时只见王丽赶紧把嘴凑在她妈的耳朵上咕嘟着什么,我想她一定是在解释
我那天说的那个谜语。她妈认真地听了之后,‘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什么事儿就那么乐呀?’我妈扭头问王丽的妈。

王丽的妈又在我妈的耳边咕嘟起来,我妈也乐了起来。

‘什么事儿就那么好笑?’王少华也好奇了。

‘这事儿啊,可不能告诉你!’王丽的妈对王少华揶揄的说道。

‘嘿!就跟我保密了,子昊,你告诉我,他们在说什么?’王少华似乎要急
了。

‘爸,是黄段子啦。’王丽赶忙解释。

‘好啊,子昊,你都敢把你丈母娘也编进黄段子里去了!’王少华微笑着对
我说道。

‘爸,您可别想歪了,我们可没有那么恶。’王丽嗔怪道。

这时,我也忍不住的笑了,接着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年饭吃完了,春节联欢晚会也开始了,那是除夕夜中国人所盼望的节目。王
少华酒没喝完就跑到了电视机前,随后我妈和王丽的妈也都过去了。只有王丽任
劳任怨地收拾着餐桌上的残羹冷炙,并且还给每个人倒水沏茶。

除夕夜,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时,我们在北京便正式辞旧迎新过年了。在这一
迎春接福的庄严时刻,辟哩叭啦的鞭炮声在远近的胡同和楼房间炸响,响得张扬
热烈,营造了一派非凡热闹的景象。

春节联欢晚会也结束了,王丽的父母打车回了他们的家。我妈也许感觉疲倦
了,也洗了睡觉去了。

王丽似乎还是神采奕奕,精神头儿十足。她洗完澡之后,把一盆百合拿进卧
室,放到梳妆台上,然后开始换衣服。只见她打开衣橱,习惯性地抓起常穿的那
件白色睡裙,突然又松开手,拿出了另外一件淡紫色的睡裙。这一件,是我为她
买的,她觉得太艳了,几乎没有穿过,也许她觉得今晚穿上应该最合适。

她换好了衣服,然后照着镜子梳理头发。我看到镜子里她的脸,她好像在努
力把眼睛睁大一点,尽量露出点天真的样子。她在睡前还稍稍化了点妆,再用了
点香水。

我显然觉察到了她的变化,我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把她抱起来,轻轻地放
到床上,接着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吻她,然后慢慢伸手解开她的睡裙,退下她
的内裤。

我今天不怎么兴奋,有些犹犹豫豫。但王丽却在努力引诱着我,渐渐地,我
开始放肆地喘息,开始爆发了。她也让来自身体隐秘之处的快感尽情地冲击她的
喉咙,发出许久没有过的畅快的呻吟。

王丽尽量挺起她的腰肢,让我可以插得更深一些。‘哦,来了,好,再来,
还不够,再来……’王丽在低声的呐喊,我觉得全身彷彿都在融化,我开始觉得
有些窒息,‘啊,高潮就要来了!’王丽已经完全放开,我喉咙里发出闷雷般的
喘息,我马上就要开始致命的抽搐。我知道,我知道的,她已经来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不对劲,我的呼吸被阻止了,似乎不是由于
快感,而是由于有人掐着我的脖子。我努力挣扎着喘气,同时睁开眼睛,却看见
在王丽的背上,趴着一个女人,狠狠地盯着我,她的双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嘴
里不停地说着什么,好像在诅咒,这个女人穿着淡紫色的睡裙,正是我给王丽买
的那一件!

我大叫着推开那个女人,王丽则像梦游一般应声而倒,那个要杀我的女人飘
走了,飘到了梳妆台的旁边,冷冷地盯着我。我看见梳妆台上那盆百合变成了红
玫瑰,而王丽身上穿的,也变成了白色的睡裙!

我惊醒了。王丽仍然安静地睡在我身边,一只手正好搭在我的咽喉,她依然
穿着淡紫色的睡裙。

我再也无法入睡。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梦魇呢?莫非,她要掐死我?但她又
是谁呢?是陈静?是英子?是平儿?还是小雪?

东方终于出现了一抹红,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今天是大年初一,我站在盥洗
间的镜子前,慢慢地拾掇着。我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眼圈红红的,眼角好像忽
然长出了一条条细小的皱纹,满脸的颓废。我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笑,然后自嘲
地对自己说:“算了,我现在已经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了!‘王丽还没有起床,也
许她昨天太累了。

我想,此时此刻我向王丽做任何的表白都会苍白无力,时间才是治疗内心伤
痛的最好良药。以后只要自己稍微施展些柔情战术,她总能理解我的。

春节过完了,生活慢慢回归平静。我跟王丽也该回新加坡了。

机场永远是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的最佳场景。那天王少华借了朋友一辆车,当
时下着漫天大雪,整条机场高速公路行进缓慢,北京的夜景在我眼中从没如此美
丽。等我跟王丽走进机场大厅的隔离区时,我看到我妈在不住地擦拭着脸上的泪
水。王丽的父母也哭了。

每次离开家的时候,觉得心都在泣血、举步为艰。从来不敢把这种软弱告诉
我妈,不是怕她笑我,而是怕勾出她的伤感。

因为我最怕看到我妈的愁容,那会让我好不容易积累的勇气消弭于无形。也
许我成不了英雄,因为堪不破儿女情长。



(八十八)

我和王丽乘坐的南航CZ356班机到达新加坡樟宜机场的时候是拂晓。天
还没有亮透,机场上的灯光还在疲倦地照射着寂寥而空旷的跑道。有云在灰黑的
天空里穿行,形状显得诡异。

我们从机舱里走出来,王丽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身体也亲密地与我紧靠在
一起。

‘这世界还真小!’王丽突然说道。

‘怎么讲?’我问她。

‘好像刚才还是冰天雪地,睡醒一觉,就变成炎炎暑天了。’

‘怎么?不习惯了?’

‘干嘛不习惯,我特习惯!’

‘你好像挺高兴?’

‘当然,我当然高兴,以往回来,我都是孤伶伶一个人,现在不同了,我现
在有伴儿了,嗯~~结婚的感觉真好!’王丽说完,亲匿地将头斜靠在我的肩膀
上。

我们办完了入境手续,取了行李,从机场大厅里走出来,立即感到一股闷热
逼仄的气息。只见天色阴沉,没有湛蓝的天,也没有风。只是那样浓云密布着,
迷惶地压下来。

我和王丽上了出租车,车里的空调发出了嗡嗡的声响,强劲的冷气使车子内
外的温差很大,窗玻璃上很快腾起了一层厚厚的水汽。隔窗相望,公路沿线的景
致,全都模糊着,好像雾里看花,令人辨不清这变幻莫测的世界。

到了‘家’,兀地想起了这儿已经不是我的家了。心里突然有一种凄凉的感
觉,我把所有的窗子打开,让屋里那闷热的潮气吹散。这时,我倚窗而立,看到
天空的乌云在快速地涌动,时而会露出一隅如洗的碧蓝。只是一角,似乎是小心
地挤出来的,在那方寸之地,彷彿在述说一点点哀伤过后的欣喜。

‘子昊,你今天上班吗?’王丽在我的背后问道。

‘上啊,你呢?’我又问她。

‘我明天才去,今天在家好好把房间打扫打扫。’

‘不必认真打扫了,反正我们很快就得搬了。’

‘我知道,那你先洗个澡吧,我去给你准备上班的衣服。’王丽走进了我的
卧室,而我却感到有些失落,不是为了这房子,也不是因为又离开了北京的家,
只是看到这屋里的一切,总是让我回忆起许多的往事。彷彿就发生在昨天。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我用浴巾揉搓着湿漉漉的头发,猛抬头,看到王丽正
在忙活地擦拭着厅里的家具和电视上的灰尘,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我上班穿的长
袖白衬衫,雪白丰腴的腿露在外面,透过那宽大而且有些透明的衬衫,可以看到
她那诱人的身体曲线,她腰肢纤细,胸部高挺,随着她身体的摆动,显出一种成
熟的娇媚……

我猝然愣住了,好熟悉的情景,我在什么时候见过的,至今还清晰地印在脑
际。我记起来了,那是陈静,陈静就曾经穿着我的衬衫在这个屋里干活儿……

王丽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一边继续擦着一边扭头笑着说:“你这件衬衣该洗
了,所以我就穿上它干活儿了,你不介意吧?‘

‘我介意什么,现在我的一切不也是你的了吗?’我说。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干活儿悠着点,别累着,刚回来,注意点休息。’

‘没事儿,我没有那么娇气,你快穿衣服吧,都放在床上了。’

我穿好衣服,背上电脑,正匆匆准备开门出去。

‘子昊。’王丽喊了我一声。

‘嗯?干吗?’我问她。

王丽走到我身边,她把脸伸过来,眼睛微闭,下颏轻扬,小嘴儿稍翘,一脸
的柔情蜜意。于是,我把嘴唇贴在她的嘴上轻轻一吻。

‘走吧,路上开车小心点。’王丽笑盈盈地对我说。

我点头,正要开门。

‘哦,对了,向筱怡问好!’王丽又加了一句。

我又点头,但是我的心里却轻轻颤悠了一下,王丽的确是太细腻了,我明白
她的用意,她知道我跟筱怡的关系很密切。

这时,我拉开门,正要迈步走出家门。

‘还有,今天我在家做饭,晚上回来吃饭,喔?’王丽又说。

‘好,我走了。’我走了出来。

‘拜拜!’王丽站在门口,一手扶在门上,一手向我挥着。

在去公司的路上,我总感到有一种飘忽不定的思绪,或许是这次离开公司的
时间太长了,或许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还来不及静下来好好去整理
一下,就又该开始忙碌了。

从车里望出去,天空中还是布满了云,而且云分两层。上面是厚厚的灰白,
浓密地卷在一起,朵朵聚积,犹如凑成透不过气的铁皮。下面一层是流泻的纱,
轻薄地飘着。彷彿就在你的眼前,触手可及。但要真的伸出手,恐怕什么也抓不
住。

或许美好的东西总是这样,既诱惑又靠近,却不能拥有。这使我想起筱怡,
想起马上就要见到她,想起我该如何告诉她我结婚的现实。

车子驶过了薛尔丝桥的时候,桥下那涌动的海水映入眼帘,水很蓝,一望无
际,连着远处的天边。人世间的事儿,就像这天,这水。它激起人的贪婪之心,
然后它们嘲笑着跑开了。

那水,先是葱翠、再往远是碧绿,然后渐渐地蓝起来,幽深而旷远。像海,
但涌不起跌宕的浪。好比有些人的一生,也是如此悠远清澈,或者广袤深邃,却
不能像海一样,奔腾着流泻千里万里……

我一到公司,立即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

‘林子昊,你可回来了!’

‘子昊啊,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可闷死了!’

‘这下好了,你一回来,好像这办公室也感觉亮堂了!’

‘怎么,又有什么新段子,给我们说说!’

人们一看到我,就纷纷从办公桌的座位上跑过来,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在一阵喧嚣后,办公室恢复了平静,我也开始去处理不在时所遗留的工作,
当我正伏案聚精会神地工作时,桌面上一部精致而小巧的手机在一只修长而白皙
的纤手推动下,慢慢移到了我的眼前,这时,我缓缓地抬起头来,是筱怡微笑着
站在我的办公桌前。

‘给你的,你的旧手机已经按照你在北京时的指示停机了。这部手机的服务
已经接通,号码保持不变。’筱怡的话语就像她现在的模样,干净利落,韵致优
雅。

‘谢谢你,筱怡,多少钱?’我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摆弄着,然后问她。

‘送给你的,不要钱,至于回报,你就看着办吧!’晓怡说完嘴角微微一翘
笑了。

‘那我请你吃饭。’我说。

‘好啊,今天晚上?’筱怡显得很欣喜的样子。

我顿了一下,感到脸上有抽搐的感觉,急忙说:“中午吧,还是那家法国餐
厅,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OK,那就中午见。’筱怡又回到了她的办公桌。

我望着筱怡的背影,我的心里很乱,我在刻意地压抑我心中的情感,我在对
我说,我已经是已婚的男人了,我身上有责任,我得为王丽负责……

事情太多了,一埋头做事就忘记了时间,直到筱怡走过来叫我,我才知道午
餐时间到了。

我和筱怡走出公司的大楼,才知道刚刚下过一场大雨,街上有零乱的落蕊,
满眼的残红冷绿。太阳明晃晃的在头顶上炫耀,街边的棕榈树还在溅起叮咚的水
珠,如露珠般晶莹,易散。

多么贴切的景致,如我此刻的心事,有晴朗,有歉意,还有感伤。对岸的花
朵曾经艳丽的在我眼前开放,我低眉颔首间她仍然光彩焕发,灼灼动人。我总觉
得她永远都不会萎谢,永远是那么美艳欲滴。

而我,已没有资格去摘那一朵艳丽的花朵,在我看来,可惜没绽放多久就先
自凋落了,也许是我的哀愁太多,伤了花脆弱的根。她敌不过时间的等待、距离
的疏远,阑珊的破碎了。望着这熙熙攘攘的街,那单薄的花,曾经的人影憧憧,
曾经的芳草萋萋,曾经的喁喁情话,曾经的地老天荒,左不过这竟是幻梦一场。

到了那家法国餐厅,我们分别点了菜,等候着。

‘我的礼物?’筱怡把一只手伸过来,张开着。一脸的兴奋和期待。

‘有这么要礼物的吗?’我笑了,带着揶揄的口气说道。

‘有啊,这不就是嘛!’筱怡跟我从不客气,显出一种聪明而俏皮的神情。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锦盒来。筱怡奇怪地看看我。我笑笑:“一枚图
章罢了。‘然后交给她。

筱怡接过去,在手上反覆把玩着,不忍释手:“许筱怡印,太棒了!这么精
致?你刻的?‘

‘我哪会刻?请人刻的,你不是喜欢书法吗?写书法就要有自己的图章,所
以我就给你刻了一个,怎么,喜欢吗?’我说道。

‘太喜欢了,谢谢你,子昊。’

‘谢什么,来,试一个。’我从口袋里拿出我准备好的一张宣纸,展开平铺
在餐桌上,又拿出朱砂放在旁边。

筱怡小心翼翼地拿着图章,饱蘸了浓浓朱砂,在宣纸上重重一按。

筱怡按下之后,慢慢地提起图章。她几乎倒抽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
只见‘许筱怡印’四个稳重圆熟的篆字,血滴滴地凝在纸上,简直像是一刀一刀
地刻在了纸的肌肤上。

‘好美呀!’筱怡叫了起来,‘我一定要好好珍藏。’说着细心地将图章收
放在锦盒里,然后望着我说:“好了,该给我说说你这一圈儿的收获,见识不少
吧!‘

我先是犹豫,然后简短扼要地说了一下美国和中国的情况,我讲了美国科技
的先进和中国经济的发展,其间,我加了一些小故事和笑话,筱怡听后高兴地手
舞足蹈。

吃完了午餐,我们又坐到外面叫了咖啡。外面可以抽烟,筱怡一边喝着咖啡
一边又在欣赏那一枚玉石图章。我抽着烟看着,只见那透明的青石上游移着缕缕
红丝,如洁白肌肤上浮现的条条血痕,不似一般玉石的温润,倒有杜宇啼血般的
凄艳清冷。

我的心一阵紧缩,我在想,生活在如今这个世态炎凉、拥挤嘈杂的世界里,
难得有这样一个绝顶智慧、心有灵犀懂你的女人?

在这份恬静和静谧的时刻。望着这样的一个女孩,那也是一种无法言传的美
妙享受。她好像一本寓义深刻的书,当你一页一页仔细阅读它时,才恍悟世上有
些话语根本不需要说,有些问题也许没必要问,一如静静的海面,静静的天空,
静静地回忆。

她就似一幅清隽淡雅的禅宗国画,当你一点一点去欣赏它时,会感到画上的
那种灵秀,那种飘逸,正丝丝变成些许莫名的兴奋在不经意间慢慢充盈着你的全
身。

筱怡突然抬头,神情惊异:“看什么呢?‘

‘看你呀!’

‘看我干嘛?’她张着大眼睛瞪着我。

我无语,我不自觉地摇着头,彷彿就着涩涩的苦味,无奈地看到心灵峭壁上
慢慢流淌的滴滴悔恨。犹如飘荡在心里的一缕缕寒风,无论你是否喜欢、是否愿
意、是否需要,都能意会和感觉到。

‘你今天怎么了?’筱怡的脸上有疑惑,有温柔,还有体贴。

‘筱怡……’我支吾着。

‘嗯?’

‘筱怡,我,我结婚了。’

‘结婚?你在开玩笑吧?就出去这么几天……’

‘真的,我在北京结婚了。’

我低下头,不愿意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我知道那幽幽欢颜,曾多少次回
首凝眸,纵有千言万语,也欲寄无从。

沉默许久,‘也给我一支烟。’筱怡猛然说道。

当我抽出一支香烟递给她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眶里满含着眼泪,我知道她
在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好像在艰难地往肚里咽。

一滴清泪浇不出满目离愁,一场太阳雨淋湿了美景无限。烟雨纷纷,冲走了
飞舞的时光。当最后一朵花瓣散去细弱的芬芳,谁会是我无遮拦天空下不变的守
望?人间欢爱,左不过是镜花水月,梦里残香。

‘好吧!祝福你!’筱怡把手里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看着我强颜欢笑地
说道。

我没有回应她,只是狠狠地抽烟。那鲜活的记忆是挥不去的悲叹,那念念切
切的真情成了寸寸惆怅。两个人的烟火,不一样的落寞,眼与眼的相守,填满我
的胸口。

沉默,沉默,就像这南洋的雨,看着是晴朗,不过是怅惘。几度烟雨迷离的
等候,多少个明明灭灭的瞬间,错过了相爱的机缘,不过是一次花季的聚会,绽
放之后难逃落败的结局。

人的一生中总有些什么让你追悔。或许那是一朵花儿──为你开放的馨香的
花儿,因你的迟疑而错过花期;或许那是一片云儿,只在你的头顶上飘呀飘呀,
总不肯落成雨;或许那是一架彩虹,那样美丽地为你诞生,你却羁绊于现实的沼
里……

我多么想轻轻拭去她脸庞的泪水;我多么想伸出手去擦干那些委屈,抚平那
些心伤,但我没有。我想这个美丽的瞬间不会静止,我们的真情依然在流淌,于
是,我又从烟盒里取出一支Marlboro,阴郁地说道:“Doyouk
nowwhat”smeanthisMarlboro?It“sM
analwaysrememberlove,butonlyrem
emberones。‘

筱怡轻蔑的一笑,说:“应该是——Manalwaysrememb
erlove,butonlyrememberone”s。‘

我微微点头,我知道她那艰难的笑容里面有纯洁的心愿、有向往的呼唤、也
有馨涩的泪水……

青春因有梦而美丽,而成为人之一生中最美的年华。但又因有梦而让我们追
悔,因为梦幻总在天上,而我们站在地上。有可追悔的青春是美丽的。泪水是碱
涩的,也是温馨的梦的结晶,没有泪水的青春是足以令人遗憾的……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小雪这几天一直在找你。’筱怡振作了一下,说
道。

‘找我?’我问。

‘是啊,我告诉她你还没有回来,说你的手机在北京丢了。’

‘哦。’

‘看来她很急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筱怡眉头轻蹙,很担心的
样子。

我愣了一下,仰头望了一眼天空,天上又变得阴沉起来,看来又要下雨了。


(八十九)

下班了。雨不知不觉地来了。我从办公室下来,与筱怡告别,便钻进车里。

雨不停。就那样一直一直滴落下来。隔着玻璃,迷蒙如轻烟一般淡然。穿过
剔透的车窗,看到海面上浮起柔和的雾霭,朦胧着,纠缠日光云影。

偶尔有微凉的风拂过。雨丝斜了,挥洒到面前的窗上。刮雨器摇摆一下,只
残留些许水痕。

日光稀疏而黯淡。突然想起曾经年少,某个飘雨的傍晚,独自在校园的草坪
间漫步。雨滴从宽大的梧桐上滑落,带着青翠的幽香,碎了一地,彷彿幽缓的叹
气声响起。叶片被洗得浓绿,煞是刺眼。就好像张开五指的手,上面有掩不住掌
心的命运线。

回到家。感到有些疲惫。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儿。

王丽带着一脸的汗水从厨房里走出来。

‘回来了。’她笑容满面地问道,并急忙从鞋柜里把一双拖鞋放到我跟前。

‘哦。’我一边脱着脚上的皮鞋一边回答。

‘你先洗把脸,晚饭马上就得。’她仍然笑嘻嘻的。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王丽似乎也不在乎。也没有一丝的悲哀,相反,
嘴角却总挂着一丝坚硬的微笑。

‘我也歇会儿。厨房的汤已经炖了大半天了,我用慢火煨着,那样汤就更醇
更香了。’王丽坐在厅里的一个凳子上。

我望了一眼厨房,看到锅中的汤正快乐地喘息着,乳白色的蒸气带着淡淡的
清香,透过厨房的门飘荡在整个房间。

‘今天都干嘛了?’我看到王丽就坐在我的面前,我也没好意思马上就去洗
脸,便没话找话的问道。

‘咳,今天还真没闲着,洗衣服,拖地板,打扫卫生,上超市买菜;本来中
午想睡会儿,结果看到从北京特意买来的那一大堆做汤的菜谱,所以就看了一中
午的书,然后就一手拿着菜谱,一边手忙脚乱的操作。这不,一直就忙到你回来
了。’王丽眉开眼笑地讲述着。

‘随便做做就行了,何必那么认真。’我说。

‘其实要做出好汤并不难,只要倾注了热情,只要火候熬到了,自然就成就
了,这就像咱们这家,只要用心经营,就会水到渠成、就会幸福美满,对吧?’

‘对,我去洗一下。’我敷衍了一句便站起来去了浴室。

‘那我就去给你盛汤,太烫了,得凉会儿!’王丽倒挺亲切的,说着又进了
厨房。

我换了衣服,洗了把脸,身上似乎轻松了许多,我坐到了餐桌那里,看到王
丽已经盛好了汤,便喝了起来,喝完了一碗,感觉整个毛孔都服贴舒畅了起来。

王丽看到我这满足的样子,便又轻快地端上饭菜来,脸上始终泛着幸福的微
笑。

平静的日子,平静的汤,只是我的内心却不能平静,一想起筱怡告诉我小雪
在找我的事,就感到不安。我下午曾几次打小雪的电话,但每次按电话号码到最
后一个数字时,我就停止了。我了解小雪,她的小姐脾气太重,耍起性子来会蛮
横不讲理。

因为我不能晚上跟她去约会,我不能辜负王丽,但她究竟那么急着找我又是
为什么呢?越想越觉得心情烦躁。吃过晚饭我去阳台抽烟,王丽在洗碗。

坐在阳台上,凝视远方的天空,游荡的云彩在翻飞。蓦然扣击爱的长棂。于
是总也忘不了,小雪那不觉莞尔、絮絮温言还萦绕耳边,醇美如歌;还有指间残
留着秀发轻抚,披散于风,记忆中她的容颜,如天鹅绒般的温柔令人窒息。而今
花已不复绽露欢颜,冥冥的梦幻里,留下她孤独的身影,划下一腔的愁怨,只能
无边的冀望,消失于广袤蓝天。

也许,也许在很多年以后,你还会记得有一个人彻夜向你陈述那些让人心碎
的往事。只是,她的心早已经碎了。再也不信这世间存在心碎的东西。尤其是爱
情。也许,真正心碎的只是我们尴尬活着的现实。

抽完了一支烟,便去书房打开了电脑。电脑的屏幕上出现一组画面:青山、
碧水还有山上成片成片的枫叶,水木年华在唱着《再见了,我最爱的人》,前奏
是一段贝斯和吉他的合弦音,而后就是这一汪碧水中的歌声:

弥漫的烟雾中我看到你那张忧郁的脸,你说出什么样的理由啊你与我告别。

是朋友啊!是恋人啊!

还是心底最爱的人?

你松开手后转过身后,让我忘了你……

两个男声的组合,淡淡的忧伤和着下一段音乐过门时的小提琴声,凭着对音
乐的喜爱,我听出了小提声的忧郁和钢琴的敲打,敲打出一汪碧水,手鼓的节奏
中,有大片大片的类似于枫叶的植物,火焰一样的红色映在积雪的山顶,一个让
人心痛的声音在唱:

带着青春的迷惘与冲动,让我拥抱你。

寂静的夜里我们跳舞吧!

忘掉你所有的伤悲,吹起那忧伤的布鲁斯啊!

你是我最爱的人……

我不知道布鲁斯是什么乐器,吹起忧伤的布鲁斯,也吹起了我的伤感,有眼
泪落在键盘上,为筱怡?为小雪?那一脸的憔悴,一脸的失落,让人看了心疼,
一个命运多难的女子,一生寻找爱情,却总是有爱无果,或者,真应了那句话,
相爱的人不会相守,而相守的人不会相爱。

顿然压抑着的情绪,在这寂静的黄昏里,在水木年华的歌声中渲泄出来,我
从不知道一首歌会让人如此伤怀,音乐让伤感变质,人的眼泪有时会没有理由的
流出来,其实也是有理由的,因为伤了别人,伤了自已……

歌声停了,我去浏览网站,当我正在看《联合早报》网页上的新闻时,一阵
轻盈的脚步走到我身后,接着一杯热茶轻轻地放在我面前。我惊讶地回头,一张
精致的脸,笑容温暖,眼神真诚,亭亭玉立,让我心里微微一颤。

‘在公司看了一天的电脑,回家还看呀,别看了,啊,我们看电视去吧!’
王丽抹着脸上的汗珠,诚恳地说道。

‘好吧。’我答应了一声,便从椅子上站起来,随王丽进了客厅。

王丽手拿控制器,开了电视,而我却有点儿心慌不宁,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一
眼,她正聚精会神地瞪着屏幕,嘴角浮着浅浅的笑容,像一朵素雅的玉兰,清丽
动人。心里突然有种温暖的感觉。不经意的对着她那张温暖笑脸,我微笑了,但
很不自然。

电视里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打斗是男主角与一个魔头之间的生死决战。男
主角几乎招架不住,恰巧女主角及时现身,给那个恶人致命一击,自己也因用尽
全力而经脉断裂。男主角抱起她,痛哭欲绝地问:“你明知会这样,为什么还要
练”七煞绝命掌“?‘

女主角奄奄一息,回答道:“只有这一个办法。他丧尽天良,双手沾满了血
腥,如果他不死,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害。只要能杀他,牺牲我一个又算得了
什么?‘

看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好像就是那个魔头、那个恶人,或许我就
和他一样,丧尽天良,双手沾满血腥。

我不自觉地向王丽看去,也许她被女主角的那种为他人舍生忘死的气概所感
动,眼睛红红的,有闪动的泪光。我似乎也被她感染,心里沉甸甸的。虽然认为
女主角那样做不值,但的确令人敬佩。我自然联想到自己,联想到家庭,如果每
个人都不敢承担一份责任,那么这个社会还有什么追求和奉献可言?

这时,厅里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来,我又是一惊,我首先想到的是小雪,
会不会是小雪找我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我正要起身去接,王丽却主动地接了,
因为电话机离她比较近。

‘Hello!’王丽拿起话筒,回应,语气轻柔温和。而我,心却缩成一
团。

‘爸,挺好的,挺顺的,……’王丽高兴地跟她爸说着电话,我的心也随之
平静下来。

王丽说了一阵儿之后,又把话筒交给了我,我又跟王少华聊了几句,无非是
一些叮嘱和关心的话。说完电话,王丽突然从背后楼住了我,我的浑身顿时哆嗦
了一下。王丽那柔软、丰满而且坚挺的乳房紧紧地贴在了我的身后。

‘看来我爸还挺关心我们的。’王丽亲匿地把头贴在我的颈间说道。

‘是啊,作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好。’我说。

‘我觉得我现在好幸福。’王丽撒娇的样子。

‘那是啊,你有爸有妈,而且都那么疼你。’我回过身端起她美丽的脸说。

‘还不只这些。’

‘还有什么?’

‘我还有一个好丈夫,一个让我爱不够的男人。’

‘我可算不上好丈夫。’

‘那我不管,我觉得好就行。’

夜显得如此的安静祥和,又是如此的躁动不安。雨停了,月亮从云雾中钻出
来,在天空中优雅地微笑,稀疏的星星在月亮旁边眨着眼睛说着悄悄话,他们的
光芒平静地铺洒在房间里面。然而,房间外面都市的喧嚣声依旧存在,来来往往
的车辆,行色匆匆的人群,都在表演着他们虚伪的角色。

我和王丽躺在床上,开始时,很寂然的不说一句话,无言,有时候语言无力
表达思想。我在想,其实,我跟王丽还挺般配的,如同晴朗的天空一般的清澈纯
洁。天空是包容一切罪恶的菩提树,在菩提树下面,我们仰望它,显得我们是如
此的卑微渺小,如同尘埃。

夜来了。王丽像盛夏的牵牛花一样,紧紧地缠绕在我的身上,我也像一株木
棉,我们想要怒放出人世间最美丽的花蕾。我们做爱,我们缠绵。夫妻欢爱,天
经地义。上帝说,放纵欲望的人都是罪恶可耻的,但我们是无辜的,清白的。我
们是在婚姻面前放纵欲望。

我记得王丽在北京时曾对我说,她说耶稣说过‘你们谁没有罪就用石头处死
她’,人为什么不能宽容呢?当时我的泪水在她的脖子里绽开,同时她的心也被
渐渐的融化。她爱我,她依然懦弱地爱着我,即使我背叛过她。她宁可相信,我
是酒后乱性,她知道爱有时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子昊。’王丽翻了个身,面冲向我。

‘你没睡着啊?’我问。

‘嗯,子昊,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是吗?’

‘没有啊,第一天上班,事情太多,有点累。’

‘哦,要有什么事儿,可别瞒着我,好吗?说不定我还能帮助你。’

‘没有啦,我会有什么事儿?’

‘我听人家说,“男人在结婚前觉得适合自己的女人很少,结婚后觉得适合
自己的女人很多。”是这样吗?’王丽带着疑惑的神情问我。

‘也许吧,我倒没有想过。’

‘别人都说,千万不要让你爱的那个男人知道你有多爱他,否则,他就会吃
定你,让你永无翻身之日。可我偏不,我就是要大声的告诉你,告诉每一个人,
告诉全世界,我有多爱你,我就是要这样毫不掩饰地、赤裸裸地给你看我爱着你
的心。’

‘谢谢你!’

‘跟我还谢什么?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每到下雨的时候,我就会担心,担心
你是不是没有带雨伞,有没有被雨淋到,我知道你这个人又大意又粗心。’

‘我不爱带伞,觉得麻烦。’

‘天晴了,艳阳高照。我就会想,这么好的阳光,我们的枕头,我们的被子
是不是应该拿出去晒一晒,你的衣服,你的鞋袜是不是都洗了。’

‘你还真是操心不少。’

‘我就是喜欢这种有家的感觉,喜欢看到阳台上挂满你干干净净的衣服、袜
子,还有那面美丽的床单,有风吹过,好像它们都在笑。’

‘哦。’我应了一声。

‘和朋友逛街,看到路人脸上幸福的笑,我就心想:你现在在干什么呢?开
会?上班?或者只是在上网?想你那么喜欢电脑,我就会无声地笑开来,一脸宠
溺。分神之间,旁边有车急驰而过,朋友气急败坏地拉我:怎么不看路?心头一
惊,我如果就这样离开,那不是再也看不到你了吗?’

‘你瞎想什么呀?’

‘所以我要珍惜我自己,因为我要让你变成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我怎么放
心得下?怎么割舍得下?又一想,这么多意外事故,这么多天灾人祸,万一你跟
上一次一样,有一点点闪失,我怎么承受得起?’

‘不会啦,哪会老有事故?’

‘如果有什么危险,我希望我能代替你;如果可以,我要用我的生命来换取
你的幸福和快乐;让我们都平平安安,健康,幸福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好吗?’

‘你今天是怎么了?今天咱们可没喝酒啊。’

‘你别笑话我,我就是这么傻,我就是这么想的。’

‘好好,我没有笑话你,也没认为你傻,快睡觉吧。’

‘那你搂着我睡。’王丽说着把头埋在我的颈间。

‘好,睡吧。’我把王丽揽在怀里。

没一会儿,她睡着了,脸上带着几分宠溺,几分羞涩,还有几分喜悦。

我反而睡不着了,想起来总有一种自嘲的心情,虽然我已经是个已婚的男人
了,但走出家门,还是满脑子风花雪月的浪漫,走进屋来,才知道每一件实在而
琐碎的家务扑面而来,把那一颗浪漫的心也消失殆尽,忙得这一天都不知道自己
究竟干了些什么。

也许人生的困惑就是这样,想高雅一点,远离凡尘,却又舍不得不当一名能
干的丈夫,以博贤德的美名,营造一个小窝,竭尽心智地去做一个忙碌的好好男
人。天长日久,就会少了许多书香,添了一身的油烟,似乎又于心不甘。

再仔细想想,出门在外,有等待你回来的人,有你要等待的人,回到家中,
有关心你的人,有你要关心的人,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有个家,家中的每个
人就如每只放飞出去的漫天飞舞的风筝,而家则是放飞风筝的丝线,当你飞得有
点高远有点飘忽的时候,丝线便开始慢慢地收回,提醒你真正的归宿还是在地上
-实实在在的生活。于是你得暂且收拢那颗心猿意马的心,按时回到家中,才能
皆大欢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王丽在我身上如同一件巨大无比的华裳,把我严严实实
地覆盖,又像一支沾戴着露水的花骨朵,在清晨的太阳下面映射着七色的光环。

吃过早饭,我先送王丽去医院上班,在她下车的时候,轻轻地在我的脸上一
吻,说了声,‘晚上我回家做饭。’就淹没在上班的人群中。

上午在公司里开了整整半天的经理级会议,下午部门里讨论新的项目计划,
忙碌的工作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筱怡已提升为部门副经理,有些工作都由她负
责去做,这样也减轻了我的不少负担。

讨论结束,当我刚回到办公桌的位子上,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我拿起电话接
听。

‘哥,你回来了。’声音很小,虚弱、飘忽,话语也模糊不清,显得有气无
力。但我一听就知道是小雪。

‘你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我恐怕要不行了。’小雪说话中喘着气,艰难费力的样子。

‘你在哪儿?’我紧接着问她。

‘在,在,在家。’她吃力地回答,似乎就要坚持不住了。

‘好,我马上就来,你等我。’我搁下电话,跟筱怡交待了一句:“我有急
事,出去一下。‘便下楼,开车向富兰克路飞快地驶去。